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吴朝香通讯员王家铃李文芳

她是一位弃婴，因为生病被延误治疗，从小走路离不开拐杖，在被周围人的嫌弃声中长大。

她为了照顾生病的姑婆，放弃高考，因为是阿婆把她养大；她边医院，想医治好自己；她坚持把养过自医院治病，因为她是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人。

这是29岁女孩小小（化名）的人生：身世坎坷，但她却用力生活。

她说：我是个弃婴

我们见到小小，是在浙江大学医院，她正陪着林妈做手术。60多岁的林妈因为腰椎管狭窄，腰腿痛了10多年。

“我医院打交道，知道她这个病能做手术，就给她挂了号。”小小说，林妈曾经养过自己7年，这个恩情一定要记得。

小小身材娇小，走路带着一根拐杖，言语开朗，带着些少年老成。她来自福建农村，最近两年因为治病，一直在杭州生活。

“我是个弃婴。”这是小小开口说得第一句话，她用轻松的语气讲起自己的人生。

当年，60多岁的姑婆在家门口捡到了小小，独身的姑婆养了她两个月，因为小小太虚弱，姑婆将她送给自家亲戚林妈，林妈代养7年后，小小又回到姑婆身边。

小小7岁时，和小伙伴玩耍，从1米高的台子上往下跳，右侧髋部摔伤，因为没及时治疗，发展成骨髓炎，伤口处反复流脓、溃疡、疼痛、瘙痒。

从8岁开始，她就离不开拐杖。“别人上下学，飞一样地跑，我只能一步步挪。”

最残酷的是，右侧髋部经常溃烂成洞、流脓，最严重的时候，流出的脓液装了半桶垃圾桶。前后反反复复，总共烂出了9个洞。

很长一段时间，小小上学都憋尿，不敢上厕所，“因为脱掉裤子，很臭，会被同学嫌弃。”

小小的童年并不幸福，因为生病，周围时常有人说她：这么难养，难怪爸妈都不要你。

姑婆有时也会数落她：赔钱货。

小小年纪的她就想：你们都不喜欢我，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？

成绩优异的她放弃了高考

难过之余，小小就想，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，长大挣钱了，去看病。

“姑婆一开始不想我上学，我说：你不识字，吃了不少苦，不能再让我这样。她就同意了。”

小小的成绩很好，生活中所有的不开心都被这化解。“我在学校最厉害，最有信心，我在班里还能做班长。”

读书，工作，挣钱，看病。带着这个信念，小小一路读到了高中，但在高考前夕，她却退学了。

“姑婆那段时间生病，腹痛，起不来床，医生也没说什么毛病，就说希望不大，让带回家。”

那段时间，小小正在准备会考，她边备考边照顾姑婆。

“她晚上痛得整夜睡不着，要起身、喝水、上厕所，我都陪着，一熬就是一晚。我实在撑不住。”

小小觉得这个状态，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复习高考，她想到了退学。

范顺武为小小和林妈送上捐款

“做这个决定真的太难了，我想了好几个月。老师说，我很有希望考上大学。姑婆是我唯一的亲人，她没什么文化，有时说话不好听，但是真心对我好。我不能不管她。”

知道小小要退学，姑婆坚决不同意，最终没拗过她。

这一照顾就是4年。4年的时间，小小基本围着姑婆转，老人已经不能行动，吃喝拉撒都靠她。

平时，小小会做一些来料加工，同时在网上卖一些土特产，作为两人的经济来源。

年，姑婆离世。小小大哭一场，“我真的只剩我自己了。大半年的时间，我吃不下饭，睡不好觉。”

消沉一段时间后，小小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，她带上积蓄开始踏上求医的路。“那几年，我的伤口自愈了一些，走路可以不用拐杖了，但还是时常会溃烂。”

她挣钱寻医，想治好自己

她在网上搜索医院和医生，然后挂号、咨询。

“我去过北京、上海、四川、广州，咨询过10多位医生吧，最贵的多元的专家号，我也挂过。”

小小想知道，自己这个病还能不能治？“跑医院那段时间，病情又严重了，拿着拐杖都走不动了，从楼上下来，需要人背。”

多数医生都对小小表示，病情延误太久，恢复的可能性太小。这个答复每次都让她觉得沮丧，但又不甘心。有一次，她因为失控，对着一位医生说，“你不是专家吗？为什么看不了疑难杂症。”

年，她经人推荐找到了浙江大学医院骨科主任医师沈立锋。

“沈医生是第二位对我说，可以治疗的医生，之前，有位医生也说，有治疗的可能。但沈医生说得方案更详细，我听着觉得很有道理。”

“骨髓炎本身是比较小众的一个病，她的情况尤其特殊，时间过长，除了感染范围过大外，她的髋关节其实已经不能活动，膝关节的生长发育都受到影响，导致现在右腿比左腿短了10公分左右。”沈立锋主任医师解释，小小的伤口经常流脓，其实是发炎导致的，伤口处产生积脓，每次排出后，症状会缓解，但过段时间，又会产生新的脓液。

仔细看了小小的情况后，沈立锋对她说：首先需要控制住感染，然后再考虑通过肢体延长手术，缩短两条腿的长度差异，“这个治疗过程很漫长，可能还会有反复，如果决定治，就要做好这一两年都在看病的准备。”

小小决定，拼一下，“感觉一下子有了希望。”

沈立锋给她做了一次历时三个小时的手术：将感染部位坏死的骨骼、肌肉以及疤痕组织清理掉，用正常的肌肉重新填充。

手术很成功。接下来，就是设法让变短的右腿长起来。

“我们首选的方法，治疗一年后，她两条腿的长度差缩小到3公分，但是因为对材料过敏，治疗只能中断。”沈立锋建议小小先做康复治疗，休养一段时间后，再做一次膝关节松解术，“如果要彻底解决问题，她最终还是需要髋关节置换。”

小小为医生护士送上锦旗

她说：她养过我，我不能忘恩

这两年时间，小小在杭州租了房子，积极配合治疗。

“我每天都去做康复，本来一周两三次就行，我天天去，有时候，在康复训练的地方可以练一天。”

治疗这段时间，小小认识了很多医护人员，她无意医院骨科主任范顺武教授，在腰椎治疗方面，很有经验，小小立刻想起来了远在老家的林妈。

“她一直有腰腿疼，好多年了，走路都不大能走，医院，也不去看。”

林妈曾经抚养了小小7年，是除姑婆外，对她最亲的人。

“姑婆生病那段时间，我需要人帮忙，她都会来帮我。她不怎么会说话，但人很实在，有时候会说：你很可怜，要怎么办呢。”

姑婆临终前，也对小小说：林妈养育过你几年，你记得多帮助她。

小小和林妈的孩子商量后，帮她挂了号，一家人将老人“骗”到了杭州。“她怕花钱，一直不愿意来。”

五一期间，范顺武教授亲自为林妈做了手术。

“老人是腰椎管重度狭窄，手术是腰椎后路微创技术，这个手术已经很成熟了，也非常成功。”医院骨科副主任医师胡志军说。

因为子女工作太忙，林妈手术期间，一直是小小拄着拐杖在忙前忙后。

“医院，手续什么的也比他们清楚。”小小说，自己从小就吃了生病的苦，林妈的病能治好，就要尽早治，“不能像我一样，最后受罪。”

医护们为她发起了一次捐款

也是这次治疗，范顺武教授了解到了小小的经历，觉得这个小姑娘成长不易，却又这么积极。他在骨科科室内发起了捐款，倡议大家力所能及地帮助小小。

短短两天时间，科室医护人员为小小捐赠了两万多元。

这让小小觉得温暖又感动。这几年，她的治疗费用基本都是靠自己赚来的。

“我开了一个小店，专门卖我们那里的土特产，能顾着我一人的吃用，多余的钱就攒起来。攒一点就去看病。”

小小生活中很节省，花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，“我基本上没有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，先治好腿是最紧要的。”

接触过小小的人，都觉得这个姑娘善良又励志。

“她的身世很让人同情，但表现得很乐观，心态也很积极。”和小小接触最多的沈立锋说，“特别是现在骨髓炎治好后，明显比刚来时要自信很多。”

这么多年下来，小小时常也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，他们是谁？长什么样？在哪里？他们为什么不要自己？

“姑婆生病的时候，那么难，我都撑过来了，他们的日子难道比我那个时候更辛苦？辛苦到不能多养我一个。”谈起这个，小小第一次有些哽咽。

“不过，我已经不想这个了。真的找到他们，说不定还要养他们，是不是？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。”小小笑着说。

对未来，小小有很多期待。“我现在的目标是攒够钱，到时去做髋关节置换。”

当初，她找到沈立锋时，说，自己想甩掉拐杖，像正常人一样行动。

“我现在觉得，自己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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